黃賓虹 深山澗眺圖
紙本設色 71.9cmx31.2cm 年代不詳
浙江省博物館藏
黃賓虹“愛好溪山為寫真”，探索中國畫藝術表現(xiàn)的根基，直抉自然之大美，縱論“未有知師造化而不知師古人者”及“傳神之旨”；他的藝術實踐，特別是晚年所作，或繁或簡，或疏朗縱爽，或層層疊積。法無定相，盤礴自在，出神入化，氣象萬千，為中國畫尤其是山水畫的時代建樹，作出了豐富而深刻的啟示。
潘天壽 南天秋雁圖 紙本設色
108cmx67.8cm 1962年
上海博物館藏
潘先生的畫，知行合一，有獨特的風格。從欣賞的角度看，清、奇、古、拙、大，用筆、用墨及結體，一點一畫，幾乎無懈可擊。不同于前人，不同于西方，讓人看了，提升境界，振奮精神，在當時直至現(xiàn)在，除了幾個人的若干作品，可說無人可及，已經(jīng)達到最高峰。至于作品的邊角處理，氣勢擴張，較之傳統(tǒng)，更有新的創(chuàng)造。
——童中燾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
童中燾 著
序▕ 陳永怡
童中燾先生是當代中國畫壇難得一見的藝理兼通之名家碩彥。他熟讀畫史畫論，通曉中外哲學，且知明行篤，常能指摘時病，令人有振聾發(fā)聵之感。此書匯集了童先生研究黃賓虹和潘天壽兩位大師的精彩文章，揭橥奧理，辯證異同，可謂鞭辟入里，縱橫排奡，誠為中國畫研究之重要津梁。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黃賓虹和潘天壽均為20世紀高擎“傳統(tǒng)出新”旗幟的巨匠。他們于中西文化激烈碰撞的時代局勢中，保持對中國傳統(tǒng)藝術特點和高度的清醒認知，并身體力行，在創(chuàng)作上將傳統(tǒng)中國畫推向現(xiàn)代。而要真正認識兩位大師的藝術理路和成就，關捩在于把握他們對“士夫畫”的闡述，這也正是童先生此書一再拈出的概念，即藝術非僅藝術，藝術更要承擔社會責任和文化使命。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黃賓虹和潘天壽所談之士夫畫，接續(xù)的是春秋之際先秦的士大夫精神。作為知識階層的文士始于孔孟時代�？鬃右匀蕿楸�，仁既是為人之道，又是為政之德。孟子強調士為王者師，士應有獨立人格和尊嚴。先秦士人精神的基本內涵是強調人格高尚、品行端正的內在德性，和心系天下、憂國憂民的憂患意識。士風歷代都有演化變遷。有明一代，士習衰微如江河日下，明人劉玉對此有過深刻的揭露。他說上古之士能對道理和義理做完善的追求，而至明代，士之所志者無非科舉，所營者無非祿位。其實戰(zhàn)國時荀子就已指出士人有仰祿之士和正身之士的分化。晚清時，社會腐敗和沒落使得士子入仕道路更為狹窄，兼濟天下的人生理想發(fā)生更大轉向，很多士子窮途末路，造成人格卑微低下。與此同時，近代職業(yè)文人群體也在悄然形成，他們不依附于爵祿，以多元化的謀生手段獲得了人格和經(jīng)濟的獨立，可以自由從事文藝創(chuàng)作。從嚴格意義上說，黃賓虹和潘天壽已經(jīng)屬于這一群體中的一員。因此在這個轉型過程中，他們重樹“士夫畫”是有深義的，即在為重振中國繪畫發(fā)明一條道路。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六引謝赫評劉紹祖云：“筆跡調快，勁滑有余。然傷于師工，乏其士體······”北宋蘇軾正式提出士人畫一詞：“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乃若畫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櫪芻秣，無一點俊發(fā)，看數(shù)尺許便倦。”可見士體或士人畫是與畫工畫類比的，其特出處在于畫外學養(yǎng)。而元代錢選回答趙孟頫之問時解釋士夫畫就是隸家畫。但是趙孟頫認為士夫畫能與物傳神，畫盡其妙，“近世作士夫畫者，其謬甚矣”。（《格古要論》）可能批評的是世人將士夫畫看成墨戲而不講究畫理和章法之誤。清代鄒小山明確指出士夫畫的“關捩在無求于世，不以贊毀撓懷”。而說到文人畫，則認為文人畫主要是有書卷氣，“畫者豈獨藝之云乎”，因而畫者能揮翰超拔，不落俗套。（《小山畫譜》）從以上這些論述看，無論是士夫畫還是文人畫，其實都沒有否定畫面應當具有的畫法技藝。但是明清以降，士人品格日下，而文人托名寫意，藏拙欺人，致使畫面日漸粗疏荒略，畫風萎靡枯索，一發(fā)不可收拾。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黃賓虹對此看得分明。他說：“乾嘉以后之文人畫，摹一二家，寫一二幅，小有婁東、虞山畫之收藏，便稱畫者。此等風氣害人不淺�！保ㄅc傅雷書）又說：“工匠守成法，不參活禪，文人習空談，不勤苦。”（與傅雷書）“故世之目匠筆者，以其為法所礙；其目文人之筆者，則又為無法所礙�！保ā豆女嬑ⅰ罚┮蚨钟小皩W人畫”的概念�！皩W人畫”是“超然于規(guī)矩之外，而不失于規(guī)矩之中”，是有法而臻無法。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黃賓虹對士夫畫的闡釋，是將人格品性、學養(yǎng)資質、畫功技藝綜合起來評估的，“古來士夫名畫，不惟天資學力度越尋常，尤重道德文學之淵深，性情品詣之高潔，涵養(yǎng)有素，流露于行者，故與庸史不同，戛然獨造”（《國畫分期學法》）認為蘇米書法入畫，始有雅格，“畫格當以士夫為最高”（與傅雷書），士夫畫之華滋渾厚，秀潤天成，是為正宗。因為士夫之畫，“得胸中千卷之書，又能泛覽古今名跡，爐錘在手，矩鑊從心······”（《國畫非無益》）既有深厚學養(yǎng)，又有畫法規(guī)矩，黃賓虹眼中的士夫畫，品格、學養(yǎng)、識見、工夫，缺一不可，“有品有學者為士夫畫”（《國畫理論講義》），正是對傳統(tǒng)士夫畫和文人畫內涵之集大成，淬出兩者精華，去除其中弊端，以近代視野綜之統(tǒng)之。
黃賓虹 仲夏夜山圖（局部） 紙本墨筆
105cmx48cm 年代不詳
浙江省博物館藏
黃賓虹與傅雷探討士夫畫尤多，童中燾先生在此書中也引述傅聰論其父親：“父親自稱始終是中國儒家的門徒，······剛直、誠直、不虛與委蛇，不轉彎抹角，不迎合趨附，不'難得糊涂＇。”這何嘗不是士人的氣節(jié)和尊嚴！無怪乎黃賓虹和傅雷惺惺相惜，實是志氣相投使然。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潘天壽先生論及士夫畫或文人畫時，亦是將士人氣節(jié)與文人修養(yǎng)合二為一的。他把立德提到首要位置，率先垂范。要求學生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強調“畫格，即人格之投影”“士先器識而后文藝”“品格不高，落墨無法”“做人之道，亦治學、作畫之道”。（《潘天壽談藝錄》）這里的立德，不僅是道德自圣，更是為民族藝術獨立發(fā)展的奔走呼號，為中國畫人才培養(yǎng)的殫精竭慮。他的作品亦重風骨，講格調，沉雄博大，磊磊落落，一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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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文人畫的弊端，潘天壽也看得清楚�！胺参娜水�，往往重文人風趣，而缺功力，即董氏之所謂頓悟禪也�！保ㄗx《繪事微言》眉批）“無十年面壁之功，徒以頓悟護短，為明清士夫通病�！保ㄗx《習苦齋題畫》眉批）因此，文人畫無“實詣”的誤會，早見于明季矣。故他破除門戶之見，融北宗的水墨蒼勁和南宗的筆精墨妙于一體，推陳出新。對于黃賓虹主張的“合文人、名家之長，以救偏毗”，心有戚戚。這是真懂畫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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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討論的另一個核心問題是筆墨。童中燾先生認為，漢晉以后的中國畫，就是一部筆墨發(fā)展史。如果棄筆墨而不談，無疑就否定了中國畫賴以生存的根基，所以他會奮袂與“筆墨等于零”這樣的論斷進行爭辯。同時，童先生指明，筆墨不僅是形跡和技法，還構成了中國畫之“體”，“筆與墨的關系結合即點、畫的骨法與架構”，一語中的，發(fā)人所未發(fā)。筆墨是藝道統(tǒng)一的，既映射人品道德，也體現(xiàn)學養(yǎng)功力，士夫畫之要求均可通過筆墨顯明。要言之，筆墨是點畫語言，也是結體，更是精神。前兩者是筆墨實體，后者是學養(yǎng)和民族性，即黃賓虹所言“無筆墨，即無畫”“國畫民族性，非筆墨之中無所見”。童先生在此書中對中國畫筆墨問題抉微發(fā)隱，字字珠璣，切中要害，可以理清當代畫壇迷思多矣。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書影
童先生一身風骨傲氣，藝理兼修，對于中國畫前途關心尤切，與兩位先師的精神一脈相承。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綜合藝術編輯部主任郭哲淵先生有緣參與童老師的多次學術活動，有感于童先生歷年論黃賓虹、潘天壽文章之深邃，遂百計收羅，匯集成書，可謂有功藝林，裨益后學，善莫大焉。惟愿讀者朋友借此寶筏藝楫，劈波斬浪，體認切己，學有所得，思有所成！
本文來源：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24年1月出版的《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序，作者陳永怡（中國美術學院教授、潘天壽紀念館館長）。
畫之大者：黃賓虹潘天壽藝術解讀
著：童中燾
出版：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
版次：2024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書號：9787575100519
裝幀：裸背平裝16開276頁
定價：168元
童中燾先生是當代中國畫壇難得一見的藝理兼通之名家碩彥。他熟讀畫史畫論，通曉中外哲學，且知明行篤，常能指摘時病，令人有振聾發(fā)聵之感。此書匯集了童先生研究黃賓虹和潘天壽兩位大師的精彩文章，揭橥奧理，辯證異同，可謂鞭辟入里，縱橫排奡，誠為中國畫研究之重要津梁。
童中燾，字孟焞，1939年生，浙江鄞縣（今寧波市鄞州區(qū)）人。1962年畢業(yè)于浙江美術學院（今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并留校任教。曾為陸儼少先生助教，后任中國畫系主任�，F(xiàn)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李可染基金會藝委會委員、中國美術學院教授，享受國務院頒發(fā)的政府特殊津貼。
目 錄
“大”而“神”——黃賓虹藝術解讀／1
渾厚以綜合 內美形華滋——堂堂之陣，正正之旗：黃賓虹的筆墨天地／31
黃賓虹的自由藝境／57
下流不用長勞望 只向懸崖頂上看——略談黃賓虹實踐的普遍意義／73
不畏浮云遮望眼 自緣身在最高層——傅雷與黃賓虹學術交誼斷想／79
黃賓虹的畫與中國畫的形／93
中國畫的特殊面目和特殊精神／97
超豁高雄 警奇古厚——略談潘天壽繪畫思想的學術價值／107
方剛靜凝 奇異不拘——潘天壽代表作品解讀／129
得意忘象——潘天壽的寫生觀與中國畫寫生要義／185
進進不止——潘天壽先生的變體畫／213
潘天壽“拉開距離”的當代意義／247
如何正確理解潘天壽／253
潘天壽臨古二則／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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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中燾
出版：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
編：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
主編：童節(jié) 張捷
版次：2023年1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書號：9787550331365
裝幀：精裝8開全2冊520頁
定價：1800元
由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出版、中國美術學院中國畫學院所編的童中燾先生的繪畫精品集《童中燾》一書已正式出版。全書共兩冊，超大八開呈現(xiàn)，按童中燾先生的繪畫時間為序，上冊收錄自1959年起到2000年山水精品，下冊收錄2000年至2019年山水精品，共計300余幅。許江教授作序“師者·藝者——童中燾先生畫冊序”及童中燾先生文章“中國畫的文化品格”“中國畫畫什么？——恒廬講堂講稿（節(jié)選）”以及童中燾簡歷主要藝事活動略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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