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臨帖,就象是一次次與古人對話,在臨摹中揣摸古人的心情,思度古人寫字時的模樣。他們是不是也象我們一樣,坐在電腦前,瀏覽著全世界各個角落的信息,在網(wǎng)絡上與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對話?只有在寂寞或需要自己沉寂下來時,才拿起筆,對著先賢們留下來的碑拓或墨跡對臨!
不會,當然不會。那時候還沒有電腦,也沒有電,古人獲取信息的最好手段就是寫信,用筆去寫、用心去寫,然后交給熟悉的人或驛使,傳遞給或近或遠的另一個人,然后等呀、等呀,也許只等上幾天,也許要等幾個月,或許要等半年或幾年,或許如石沉大海,永遠收不到另一個人傳遞回來的信息。當這個人收到信息時,雖然信中的事兒已經(jīng)成了歷史,但這信息是寶貴的,也許值得欣賞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
正因為如此,古人一定是惜墨如金,用心去寫。他們要讓收信的另一方看到最好的自己、看到自己最好的字跡。雖然信的最后或許會注明“匆匆不及草書”之字樣,那也一定是謙詞;即使是古人寫的很草,那字跡也遵章遵法,否則對方怎么去辯讀呢?所以,過去的信札筆跡,都成了我們現(xiàn)在學習的法書,彌足珍貴。
世界上最好的行書是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游目騁懷”的心情下寫出的,那就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無論是看《蘭亭集序》的文字,還是看它的字跡,作者“信可樂也”的心情充溢在字里行間,觀之令人娛悅。
顏魯公一生坎坷,在他極度悲憤下寫下的《祭侄文稿》被稱為天下第二行書,文稿雖然洋洋數(shù)百字,但字里行間透出的只有兩個字“悲”和“憤”;而蘇東坡在被貶黃州時寫下的《寒食帖》,是在郁悶和凄涼的心境下寫出的,其文、其書,無不透露出作者當時的悲涼情景,因此也成就了這天下第三行書。
與古人對話,就要與古人用心相通,雖然不必刻意制造那種“寒窗孤燈”一樣的環(huán)境,但卻要知道古人孤燈寒窗時的心境,否則我們就不能體會什么是“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什么是“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如不知什么是公孫大娘舞劍,那就去看張旭的《古十四帖》、去看懷素的《自敘帖》,古人的狂草和公孫大娘舞劍一樣,必帶有激情和醉意,必是在意滿心得之時的杰作。
每每看到那不急不躁的秦篆,就會想到古時婦女的裙擺,想象到秦漢時節(jié)女性的婀娜之姿;每每看到刻在摩崖或石碑上的漢隸,不是看到古代征戰(zhàn)的辛苦,就是想到歌功頌德時的夸張;再看那雄渾的魏碑,你會想象北方人的強悍性格,會想到北方人強悍性格中那極盡張揚的棱角。
春日讀帖,古人會告訴你春風的溫暖;夏日讀帖,古人會告訴你夏日的炙熱;秋天讀帖,古人會讓你讀出秋高氣爽;冬日讀帖,古人會讓你感覺寒風凜凜。
時間是流淌的,而古人在碑帖中所留給我們的卻是靜止的。然而,當我們寧神靜氣,把時間留住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靜止了的碑帖卻在日讀日新,只到后人有所感悟,生發(fā)出更新更美的文字,而古人留給我們的碑和帖,卻仍未完成她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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